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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养猫,有这样一段文人趣话。
文人爱猫,几乎已成为通例了。作家周瘦鹃就以这四字写过一篇散文,从中国文人墨客大都爱猫谈起,直谈至西方文坛名流好多都有猫癖。周先生家原有一头玳瑁猫,蓄养三年之久,“善捕鼠,不偷食,便溺也有定处”,所以全家上下都爱它。然而后来性情大变,“整天懒得动弹,常在灶上打盹,见了东西就偷去吃,便溺也不再认定一处,并且常把脚爪乱抓地毯和椅垫”,惹得作者很是痛恨,却也无可奈何。一来一去,判若两猫,真让人怀疑原本爱猫的周先生会不会因此而生出一丝悔意。
近代文人是爱猫一族的,亦不在少数,掌故大家郑逸梅曾撰《往事谈猫》一文,列举袁寒云、孙漱石、高吹万、丰子恺、吴湖帆等人都爱猫,南社冯平(壮公)因为爱猫,自署猫庵。某日猫忽走失,壮公甚至还修筑一座猫亭来纪念它。据我所知,还可略为补充,后世自称猫庵的,尚有二人,一为杭州钟韵玉,一是苏州黄转陶(初名小猫)。
郑氏文中并提及陈灵犀“榜其居为猫双栖室”,则不妨多说几句。1940年4月初,唐大郎在《东方日报》“狼虎集”专栏刊有一首七言绝句,诗云:“哭到寅儿泪已倾,双栖楼阁尽多情。凤儿亦是何家号,一是红颜一畜生。”这首诗,题为《先生阁易名为猫双栖楼,赋赠一绝句》,可知陈灵犀此前斋名先生阁,此后更名为猫双栖楼,原因何在?读其首篇《猫双栖楼随记》可知,他当年曾蓄有两头狸奴,一名寅儿,一凤儿,今寅儿已逝,只留凤儿独处。怜其孑然,有意为它觅一伴,期望未来或有双栖之可能,于是改此斋名。文中还以他人之口嘲笑自己不寄情山水草木,而寄之于畜,亦笑而不顾。
唐大郎曾与陈灵犀住在一幢楼的上下层,他对于养猫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呢?答案是并无好感。查1942年2月27日“怀素楼缀语”专栏,大郎以文言体写道:“猫称狸奴,豢之者有癖,灵犀且不惮为之著盈篇累牍之文,予则皆詈其浪费也。”理由呢?首先是猫屎太臭,遂喜欢不起来。除此之外,并现身说法,称近年来住在一间屋子的三楼,在阳台独立设灶,邻家养了很多猫,然而并不饲喂,总是驱使它们去窃盗邻居的厨房,一年之中,因佣人不察,损失甚大。某天煮了一锅鸡,谁料被邻居家的猫“破锅而窃鸡去”;又一天,买来青鱼一尾,被邻猫将鱼头叼走。大郎气愤至极,想要杀一儆百,遂找了一根木棒,恰好一头猫施施然露头,便用力击打,“猫狂呜而去”。然而并没有多少效果,第二天邻猫照旧出现。急得大郎在文末呼吁,是要任其偷盗呢,还是杀之杜绝隐患。问题自然是无解的,而邻居家养猫不喂,也很让人费解。
两年后的1944年5月21日,唐大郎在《东方日报》的另一种专栏“郎虎集”里还曾提及猫,说卡尔登戏院2楼的写字间“翼楼”也养了一头猫,当大郎写稿之时,常躲在他身后,有时盘踞在两腿之间,大郎对此十分厌恶,再次道及:“予与猫尤绝无好感,今日人粮且不继,遑论备畜食?”但他似乎忘记了几年前猫的功劳。
话说1939年6月5日,在《社会日报》“唐诗三百首”专栏,大郎曾经写道:“室中鼠扰,从舅家携一猫来,猫终日不思食,向家人作呜呜鸣,似求归去,然是夜鼠患遂戢。”并以此事为题材,撰写了一首七言律诗:“猫来终日不思食,岂是殷殷念主恩?至竟仁慈留我辈,何辞贫薄供鱼盆。能为跳荡吾儿伴,自有威仪群鼠奔。亡妇思家朝夕至,黄昏劳汝伺归魂!”诗的末句连带着将妻子去世的哀矜之情,也抒发于笔墨间,是点睛之笔,很能让读者生出同情心。孰料时过境迁,猫的好处竟完全抛诸脑后了。世事艰辛,对此岂不令人兴叹。(祝淳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