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湖泊草海应对“鱼满为患”
半月谈记者 李黔渝 徐汉
(资料图片)
草海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是我国三大高原湖泊之一、中国Ⅰ级重要湿地,位于云贵高原中部、贵州省威宁县城西,是金沙江支流的上源湖泊。每年前往草海越冬的鸟类达10余万只,是黑颈鹤、白头鹤、白琵鹤等珍稀动物的重要栖息地。
20世纪50年代以来,受经济开发和自然因素影响,草海经历了多次海枯、海涨的循环,生态系统一度濒临崩溃。2014年,当地开始采取抢救性措施;2018年,草海全面启动整顿修复工作,停止划船旅游,关闭所有码头,湖内禁渔、禁游、禁污、禁养,昔日喧嚷的草海终于能休养生息。
但是没想到,由于湖泊相对封闭,2020年开始,草鱼、鲤鱼等迅速生长繁殖,远远超出环境承载能力,出现鱼满为患、水生植物死亡、水质下降等问题。经科学评估,草海重新制定保护方案,当地管理部门向上级征得捕捞许可。草海由此开始新一轮生态调控,不过,一些难题仍待解决。
水草突然快速消失
2019年实施全面禁捕后,草海里的鱼类数量激增。“我们开着船在草海巡视时,看到鱼儿到处窜,把水给搅浑了,有的鲤鱼达二三十斤。”草海保护区巡护队副大队长刘广惠说。
半月谈记者乘科研监测船实地探访草海时也看到,水深只有几十厘米的湖边湿地密密麻麻全是鲫鱼,科研监测船所过之地被迅速翻涌的鱼群搅浑。在湖中深水区,随处可见三四十厘米长的大鱼。
在草海,一条鲤鱼跃出水面 刘广惠 摄
2020年4月份开始,草海管委会工作人员发现湖中一些区域颜色变深、水质变浑,已经基本没有沉水植物。到7月时,草海出现总面积为3.7平方公里的沉水植物空白区域。2021年同期,这一情况进一步加剧。
在草海长期研究水生植物的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副研究员张霄林介绍,2020年草海沉水植物覆盖度最高时还有七八成,但2021年全湖沉水植物几乎没有复苏,最高覆盖度不超过一成。
贵州师范大学专家团队2021年监测数据显示,水域面积约25平方公里的草海里,有鲤鱼、草鱼等15种鱼类约1.2亿条。草海里的绿色植被供不应求,不仅影响水下生态平衡,还出现“鱼鸟争食”现象。
最终,草海管理部门确认,水草之所以突然消失,一方面是水位调控不力,水位过高影响沉水植物接受光照;另一方面是草海禁渔后鱼类快速生长繁殖,整体鱼类资源量已经达到640.08吨,而草海基于饵料生物资源的鱼类生态容纳量仅为312.21吨。
张霄林说,草海鱼类主要摄食水草、浮游动物等,直接或间接威胁水草生长;一些底栖鱼类扰动底泥,导致水体浑浊,也不利于水生植物生长。
鱼草之间亦有平衡
“没想到草海禁渔没几年,鱼就这么多,我们可能是好心地把鱼和草的平衡破坏了。”受访的一名工作人员说。
2021年6月,草海管委会迅速将相关情况上报贵州省林业局、省生态环境厅等部门,相关部门随即派来专家组进行反复论证,并向农业农村部等部委请示汇报。经上级部门批准同意后,决定于2022年2月开始雇用捕捞公司开展生态调控,以优化水生生物种群结构。
“开展生态调控没有任何先例,这个行政通道是我们自己摸索出来的。”草海管委会主任李茂说。
草海管委会提供的数据显示,截至2023年5月中旬,草海鱼虾种群调控共26.9万斤,其中包括草鱼、鲤、鲫、克氏原螯虾等对草海各类水生植物恢复具有较大影响的物种。
草海水文自然节律有冬春水位低、夏秋水位高的特点。受今年汛期前较长时间的旱情影响,草海出水口水位较历史最高水位下降约1.2米,湖区沉水植物有所恢复。科研调查显示,草海沉水植物覆盖度最高时已达三成左右。
国家一级保护动物黑颈鹤在草海觅食 杨文斌 摄
草海管委会委托南京大学常熟生态研究院制定了《草海水生植被衰退及水体浑浊生态修复方案》。目前修复方案确定了“自然恢复为主、人工修复为辅”的总基调,通过采取水位自然节律恢复、鱼虾种群调控、试验修复等措施,进一步缓解草海水生植被衰退和水体浑浊程度,维持草海高原湿地生态系统平衡。
未来生态调控仍有空间
数据显示,整个草海保护区面积为120平方公里,其中湿地面积约45平方公里。近年来在持续努力下,鸟类已由2016年的220种增加到2023年的246种,其中18种为贵州鸟类新纪录,黑颈鹤的数量自2016年以来,稳定在2000只左右,占全球总数的1/5。
不过,草海目前的调控力度还远不足以改善全湖整体水环境,且鱼类还在不断繁殖、生长。
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贵州师范大学、贵州省环境科学研究院、草海管委会联合于2023年2月进行的调查显示,草海有约28吨草鱼,大幅超过草海可承载草鱼量0.76吨这一数字;其他一些小型鱼类在草海中占据主体。自2022年开始的生态调控虽已捕捞出一定量的鲤、草鱼等,可测算显示,目前对其捕捞速度较慢,还不能减缓相关鱼类的生长繁殖速度和种群扩张速度。
受访干部表示,草海生态调控需久久为功,但深入推进工作仍面临诸多难题。“草海水浅草多,捕捞难度大。捕捞上的鱼,仅靠威宁县吃不了,外销的路子没打开,捕捞公司积极性有待提高。”
张霄林说,草海前期关于鱼类资源和关键鱼类生物学的研究积累较少,无法使用长期监测数据形成精准的鱼类资源评估模型,因此,精准研判需要捕捞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停止捕捞等还有一定难度。专家认为,后期应进一步加强对鱼类资源动态变化趋势的研判,科学合理地开展生态调控。
(刊于《半月谈》2023年第12期)